安心の安定

其實，你一直在我心靈最深處。雖然十二歲之後再也沒見過你，雖然再見到你時，我已經有了妻子和女兒，而你神秘得完全不為我所知，可是我的心靈一直有的一個缺口，直到你在那個細雨紛飛的深夜，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時，才重新變得完整。和你在一起時那種心靈契合的感覺，在我們小時候經常一起聽我們最喜歡的音樂時，在十二歲你第一次握住我的手的時候，就留在了我的心裏。歲月不曾將它抹去，反而在失而復得時，讓我再不能忍受失去它，讓我想放棄我的一切所有，隻想和你在一起。
以上這段話，是我為村上春樹的作品《國境以南，太陽以西》中的男主人公”初”設計的表白，女主是他的小學同學“島本”，一個美麗但是有腿疾的女孩。是不是夠煽情的？沒有辦法，村上的這部小說就是讓人唏噓不已，掩卷深思。個人觀點，比他最有名的那部《挪威的森林》更好看。
村上是肯定寫不出這樣直白的話的，他的風格是含蓄唯美，比如形容男孩對女孩的初次心動，如果是我，可能會說：她的美麗讓我心動，或者：她註視我的目光那麽溫柔，讓我有心動的感覺……，等等之類的。看看村上是怎樣形容的：“她的表情裏有一種撩動人心弦的東西，……，仿佛能把人心的薄膜一層層溫柔地剝離下去。至今我仍清晰記得她那伴隨著表情變化而細微地改變形狀的薄唇，記得那眸子深處一閃一滅的隱約光亮。那光亮令我想起在細細長長的房間盡頭搖曳不定的小小燭光。” 怎麽樣，有詩意吧？美吧？大師就是大師，出手就是不凡。
有人評論這是一部描寫成長的小說。說成長也沒錯，因為在所有的感情經歷中，愛情讓人想得最多，也最能讓人成長。
男主初擁有了一個成功的男人所擁有的一切，家庭美滿，和妻子感情融洽，也深深地喜歡她，自己經營的兩個酒吧生意興隆，有足夠的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，不必為了養家糊口而勞碌奔波，連他自己都說，人生似乎再無所求。
是的，人生近乎完美。如果島本從來沒有在他的生命中出現過，如果在十二歲的時候，她不曾打動過他少年的心，如果她在他的生活中消失的那些年，和她在一起時的那種天然的親和感也從他的心裏一起消失，那麽即使再也見不到她，心裏也不會始終覺得有空空的一塊，那麽即使再見到她，也許隻是像見到過去認識的一個普通朋友，不會影響他人生的軌跡。
隻差那麽一點點。男主在結婚之前，曾經在街頭遇見了女主，因為十幾年沒見，原來的少女已經是成熟的女人，他不敢確定，就一路跟蹤，之後被同樣沒有認出他來的女主成功甩掉。就是這樣失之交臂的遺憾。
隻差心裏的那麽一點點。沒有了她，人生終究隻是近乎完美，因為心靈缺失了的那部分，總是如饑似渴，除了她，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填補。三十七歲的時候，她終於又出現在了他的麵前，美麗依舊，從沒有忘記過他，從十二歲開始就一直愛著他，隻愛過他一個人，連他都不知道她有多愛他。
沒有問她任何的過往，她不說，他就不問。像她要求的那樣，或全部接受，或全部舍棄，二者必居其一。他已經做了決定，他說：“和你在一起，我就感到心裏缺失的部分充盈起來。充盈之後我才意識到：以前漫長的歲月中自己是何等的饑餓和幹渴。我再也不能重回那樣的世界。”
然而一夜激情之後，島本悄然離去，沒有留下隻言片語。或許是她的全部太重了，所有她負擔的和拖曳的，還有她作為一個富裕的單身女人，那背後的神秘。她是曾經想要和他一起去死的，隻需轉動一下方向盤，他們就會一起跌進山穀。隻有死，她才能獲得自由。雖然她沒說，可以想像她有著怎樣拋不開的過去。太重的負擔，男人願意承受，女人又怎麽忍心給。我願意為你去死，卻不能讓你為我死。所以寧可痛徹心扉，寧可失去。
愛情就像一把雙刃劍，有時我們覺得沒有它空空蕩蕩，是一種遺憾，可是當我們擁有了愛情，卻發現，因為不能在一起，遺憾，更多。而失去愛情的時候，那種空，不是一顆心的空，是整個世界的空。
所以還有人說，這是一部富含人生哲理的小說。人的一生，就是得到和失去的過程。在得到的時候，人們正在失去。借用作品中的一段話，”活法林林總總，死法種種樣樣，都沒什麽大不了的。剩下來的唯獨沙漠，真正活著的隻有沙漠。” 道理是沒錯，卻太悲觀，筆者不敢茍同。反向思考一下，其實也成立。哪一份經歷不是人生的財富？就像人們說的：沒有哭過長夜的人，不足以談人生。在失去的時候，人們一定正在得到。
國境以南，是一首墨西哥歌曲，是男主和女主小時候一起聽的一張唱片裏的一首。太陽以西，是一種西伯利亞癔病，說西伯利亞農夫日日在田中勞作，突然有一天，身上的什麽東西死了，於是農夫扔下鋤頭，向西而行，不吃不喝不休息，一直走到倒地而死為止。想了半天，也沒想明白兩者之間有什麽聯係，又和作者想表達的東西有什麽聯係，西伯利亞癔病聽起來甚至荒誕不經。
也許作者想表達的就是這點。有些事情就是沒有邏輯，也無法解釋。比如愛情。比如會有一見鐘情的兩個人，也會有每天見麵，到死依然陌生的兩個人。心靈的世界，神秘，廣闊，有無數的設防，又有強烈的吸引。相吸的兩個人，彼此缺失的部分，就在對方的心裏。所以，能夠走進彼此心靈的愛情，不用挽留，也不會離開，不需努力，也不會蒼白。